漢書
卷九十六下 ‧ 西域傳第六十六下烏孫國,大昆彌治赤谷城,師古曰:「烏孫於西域諸戎其形最異。今之胡人青眼、赤須,狀類彌猴者,本其種也。」去長安八千九百里。戶十二萬,口六十三萬,勝兵十八萬八千八百人。相,大祿,大將二人,侯三人,大夫將、都尉各一人,大監二人,大吏一人,舍中大吏二人,騎君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千七百二十一里,西至康居蕃內地五千里。地莽平。多雨,寒。山多松樠。師古曰:「莽平謂有草莽而平坦也。一曰莽莽平野之貌。樠,木名,其心似松,音武元反。」不田作種樹,師古曰:「樹,植也。」隨畜逐水草,與匈奴同俗。國多馬,富人至四五千匹。民剛惡,貪狼無信,多寇盜,最為彊國。故服匈奴,師古曰:「故謂舊時也。服,屬於匈奴也。」後盛大,取羈屬,不肻往朝會。師古曰:「言纔羈縻屬之而已。」東與匈奴、西北與康居、西與大宛、南與城郭諸國相接。本塞地也,大月氏西破走塞王,塞王南越縣度,大月氏居其地。後烏孫昆莫擊破大月氏,大月氏徙西臣大夏,而烏孫昆莫居之,故烏孫民有塞種、大月氏種云。
始張騫言烏孫本與大月氏共在燉煌閒,今烏孫雖彊大,可厚賂招,令東居故地,妻以公主,與為昆弟,以制匈奴。語在張騫傳。武帝即位,令騫齎金幣往。昆莫見騫如單于禮,師古曰:「昆莫自比於單于。」騫大慙,謂曰:「天子致賜,王不拜,則還賜。」師古曰:「還賜,謂將賜物還歸漢也。」昆莫起拜,其它如故。
初,昆莫有十餘子,中子大祿彊,善將,師古曰:「言其材力優彊,能為將。」將衆萬餘騎別居。大祿兄太子,太子有子曰岑陬。師古曰:「岑音仕林反。陬音子侯反。」太子蚤死,師古曰:「蚤,古早字。」謂昆莫曰:「必以岑陬為太子。」昆莫哀許之。大祿怒,迺收其昆弟,將衆畔,謀攻岑陬。昆莫與岑陬萬餘騎,令別居,昆莫亦自有萬餘騎以自備。國分為三,大緫羈屬昆莫。騫旣致賜,諭指曰:「烏孫能東居故地,則漢遣公主為夫人,結為昆弟,共距匈奴,不足破也。」烏孫遠漢,師古曰:「遠音于萬反。」未知其大小,又近匈奴,服屬日乆,其大臣皆不欲徙。昆莫年老國分,不能專制,迺發使送騫,因獻馬數十匹報謝。其使見漢人衆富厚,歸其國,其國後迺益重漢。
匈奴聞其與漢通,怒欲擊之。又漢使烏孫,乃出其南,抵大宛、月氏,相屬不絕。師古曰:「抵,至也。屬音之欲反。」烏孫於是恐,使使獻馬,願得尚漢公主,為昆弟。天子問羣臣,議許,曰:「必先內聘,然後遣女。」烏孫以馬千匹聘。師古曰:「入聘財。」漢元封中,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,以妻焉。賜乘輿服御物,為備官屬宦官侍御數百人,贈送甚盛。烏孫昆莫以為右夫人。匈奴亦遣女妻昆莫,昆莫以為左夫人。
公主至其國,自治宮室居,歲時一再與昆莫會,置酒飲食,以幣帛賜王左右貴人。昆莫年老,語言不通,公主悲愁,自為作歌曰:「吾家嫁我兮天一方,遠託異國兮烏孫王。穹廬為室兮旃為牆,以肉為食兮酪為漿。師古曰:「食謂飯,音飤。」居常土思兮心內傷,師古曰:「土思,謂憂思而懷本土。」願為黃鵠兮歸故鄉。」師古曰:「鵠音下督反。」天子聞而憐之,間歲遣使者持帷帳錦繡給遺焉。師古曰:「間歲者,謂每隔一歲而往也。」
昆莫年老,欲使其孫岑陬尚公主。公主不聽,上書言狀,天子報曰:「從其國俗,欲與烏孫共滅胡。」岑陬遂妻公主。昆莫死,岑陬代立。岑陬者,官號也,名軍須靡。昆莫,王號也,名獵驕靡。後書「昆彌」云。師古曰:「昆莫本是王號,而其人名獵驕靡,故書云昆彌。昆取昆莫,彌取驕靡。彌、靡音有輕重耳,蓋本一也。後遂以昆彌為其王號也。」岑陬尚江都公主,生一女少夫。師古曰:「名少夫。」公主死,漢復以楚王戊之孫解憂為公主,妻岑陬。岑陬胡婦子泥靡尚小,岑陬且死,以國與季父大祿子翁歸靡,曰:「泥靡大,以國歸之。」
翁歸靡旣立,號肥王,復尚楚主解憂,生三男兩女:長男曰元貴靡;次曰萬年,為莎車王;次曰大樂,為左大將;長女弟史為龜茲王絳賔妻;小女素光為若呼翖侯妻。師古曰:「弟史、素光皆女名。」
昭帝時,公主上書,言「匈奴發騎田車師,車師與匈奴為一,共侵烏孫,唯天子幸救之!」漢養士馬,議欲擊匈奴。會昭帝崩,宣帝初即位,公主及昆彌皆遣使上書,言「匈奴復連發大兵侵擊烏孫,取車延、惡師地,收人民去,使使謂烏孫趣持公主來,師古曰:「趣讀曰促。」欲隔絕漢。昆彌願發國半精兵,自給人馬五萬騎,盡力擊匈奴。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、昆彌。」漢兵大發十五萬騎,五將軍分道並出。語在匈奴傳。遣校尉常惠使持節護烏孫兵,昆彌自將翖侯以下五萬騎從西方入,至右谷蠡王庭,獲單于父行及嫂、居次、名王、犂汙都尉、千長、騎將以下四萬級,馬牛羊驢橐駝七十餘萬頭,烏孫皆自取所虜獲。還,封惠為長羅侯。是歲,本始三年也。漢遣惠持金幣賜烏孫貴人有功者。
元康二年,烏孫昆彌因惠上書:「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,得令復尚漢公主,結婚重親,畔絕匈奴,願聘馬驘各千匹。」詔下公卿議,大鴻臚蕭望之以為「烏孫絕域,變故難保,不可許。」上美烏孫新立大功,又重絕故業,師古曰:「重,難也。故業,謂先與烏孫婚親也。」遣使者至烏孫,先迎取聘。昆彌及太子、左右大將、都尉皆遣使,凡三百餘人,入漢迎取少主。上迺以烏孫主解憂弟子相夫為公主,置官屬侍御百餘人,舍上林中,師古曰:「舍,止也。」學烏孫言。天子自臨平樂觀,會匈奴使者、外國君長大角抵,設樂而遣之。使長羅侯光祿大夫惠為副,凡持節者四人,送少主至燉煌。未出塞,聞烏孫昆彌翁歸靡死,烏孫貴人共從本約,立岑陬子泥靡代為昆彌,號狂王。惠上書:「願留少主燉煌,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,還迎少主。」事下公卿,望之復以為「烏孫持兩端,難約結。前公主在烏孫四十餘年,恩愛不親密,邊竟未得安,師古曰:「竟讀曰境。」此已事之驗也。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,信無負於夷狄,中國之福也。少主不止,繇役將興,其原起此。」天子從之,徵還少主。
狂王復尚楚主解憂,生一男鴟靡,不與主和,又暴惡失衆。漢使衞司馬魏和意、副候任昌送侍子,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,易誅也。遂謀置酒會,罷,使士拔劔擊之。劔旁下,師古曰:「不正下。」狂王傷,上馬馳去。其子細沈瘦師古曰:「瘦音搜。」會兵圍和意、昌及公主於赤谷城。數月,都護鄭吉發諸國兵救之,迺解去。漢遣中郎將張遵持醫藥治狂王,賜金二十斤,采繒。因收和意、昌係瑣,從尉犂檻車至長安,斬之。車騎將軍長史張翁留驗公主與使者謀殺狂王狀,主不服,叩頭謝,張翁捽主頭罵詈。師古曰:「捽,持其頭,音材兀反。」主上書,翁還,坐死。副使季都別將醫養視狂王,狂王從十餘騎送之。都還,坐知狂王當誅,見便不發,下蠶室。
初,肥王翁歸靡胡婦子烏就屠,狂王傷時驚,與諸翖侯俱去,居北山中,揚言母家匈奴兵來,故衆歸之。後逐襲殺狂王,自立為昆彌。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燉煌,遣使者案行表,穿卑鞮侯井以西,孟康曰:「大井六通渠也,下泉流湧出,在白龍堆東土山下。」欲通渠轉穀,積居廬倉以討之。
初,楚主侍者馮嫽師古曰:「音了。嫽者,慧也,故以為名。」能史書,習事,甞持漢節為公主使,行賞賜於城郭諸國,敬信之,號曰馮夫人。為烏孫右大將妻,右大將與烏就屠相愛,都護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,以漢兵方出,必見滅,不如降。烏就屠恐,曰:「願得小號。」宣帝徵馮夫人,自問狀。遣謁者竺次、期門甘廷壽為副,送馮夫人。馮夫人錦車持節,服虔曰:「錦車,以錦衣車也。」詔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,立元貴靡為大昆彌,烏就屠為小昆彌,皆賜印綬。破羌將軍不出塞還。後烏就屠不盡歸諸翖侯民衆,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,因為分別其人民地界,大昆彌戶六萬餘,小昆彌戶四萬餘,然衆心皆附小昆彌。
元貴靡、鴟靡皆病死,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,願得歸骸骨,葬漢地。天子閔而迎之,公主與烏孫男女三人俱來至京師。是歲,甘露三年也。時年且七十,賜以公主田宅奴婢,奉養甚厚,朝見儀比公主。後二歲卒,三孫因留守墳墓云。
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,弱,師古曰:「言其尚幼少。」馮夫人上書,願使烏孫鎮撫星靡。漢遣之,卒百人送焉。都護韓宣奏,烏孫大吏、大祿、大監皆可以賜金印紫綬,以尊輔大昆彌,漢許之。後都護韓宣復奏,星靡怯弱,可免,更以季父左代將樂大為昆彌,漢不許。後段會宗為都護,招還亡畔,安定之。師古曰:「有人衆亡畔者,皆招而還之,故安定也。」
星靡死,子雌栗靡代。小昆彌烏就屠死,子拊離代立,師古曰:「拊讀與撫同。」為弟日貳所殺。漢遣使者立拊離子安日為小昆彌。日貳亡,阻康居。漢徙己校屯姑墨,師古曰:「有戊己兩校兵,此直徙己校也。」欲候便討焉。安日使貴人姑莫匿等三人詐亡從日貳,刺殺之。師古曰:「詐畔亡而投之,因得以刺殺。」都護廉裦賜姑莫匿等金人二十斤,繒三百匹。
後安日為降民所殺,漢立其弟末振將代。時大昆彌雌栗靡健,翖侯皆畏服之,告民牧馬畜無使入牧,師古曰:「勿入昆彌牧中,恐其相擾也。」國中大安和翁歸靡時。師古曰:「勝於翁歸靡時也。」小昆彌末振將恐為所并,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。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,遣中郎將段會宗持金幣與都護圖方略,立雌栗靡季父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。漢沒入小昆彌侍子在京師者。乆之,大昆彌翖侯難栖殺末振將,末振將兄安日子安犂靡代為小昆彌。師古曰:「末振將之兄名安日,安日之子名安犂靡。」漢恨不自誅末振將,復使段會宗即斬其太子番丘。師古曰:「番音盤。」還,賜爵關內侯。是歲,元延二年也。
會宗以翖侯難栖殺末振將,雖不指為漢,合於討賊,奏以為堅守都尉。責大祿、大吏、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,奪金印紫綬,更與銅墨云。末振將弟卑爰疐師古曰:「疐音竹二反。」本共謀殺大昆彌,將衆八萬餘口北附康居,謀欲藉兵兼并兩昆彌。師古曰:「藉,借也。」兩昆彌畏之,親倚都護。師古曰:「倚,依附也,音於綺反。」
哀帝元壽二年,大昆彌伊秩靡與單于並入朝,漢以為榮。至元始中,卑爰疐殺烏日領以自效,漢封為歸義侯。兩昆彌皆弱,卑爰疐侵陵,都護孫建襲殺之。自烏孫分立兩昆彌後,漢用憂勞,且無寧歲。師古曰:「言或鎮撫,或威制之,故多事也。」
姑墨國,王治南城,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。戶三千五百,口二萬四千五百,勝兵四千五百人。姑墨侯、輔國侯、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各一人,譯長二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二十一里,南至于闐馬行十五日,北與烏孫接。出銅、鐵、雌黃。東通龜茲六百七十里。王莽時,姑墨王丞殺溫宿王,并其國。
溫宿國,王治溫宿城,師古曰:「今雍州醴泉縣北有山名溫宿嶺者,本因漢時得溫宿國人令居此地田牧,因以為名。」去長安八千三百五十里。戶二千二百,口八千四百,勝兵千五百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譯長各二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三百八十里,西至尉頭三百里,北至烏孫赤谷六百一十里。土地物類所有與鄯善諸國同。東通姑墨二百七十里。
龜茲國,王治延城,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。戶六千九百七十,口八萬一千三百一十七,勝兵二萬一千七十六人。大都尉丞、輔國侯、安國侯、擊胡侯、卻胡都尉、擊車師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左右力輔君各一人,東西南北部千長各二人,卻胡君三人,譯長四人。南與精絕、東南與且末、西南與杅彌、北與烏孫、西與姑墨接。師古曰:「杅音烏。」能鑄冶,有鈆。東至都護治所烏壘城三百五十里。
烏壘,戶百一十,口千二百,勝兵三百人。城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與都護同治。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犂。
渠犂,城都尉一人,戶百三十,口千四百八十,勝兵百五十人。東北與尉犂、東南與且末、南與精絕接。西有河,至龜茲五百八十里。
自武帝初通西域,置校尉,屯田渠犂。是時軍旅連出,師行三十二年,海內虛耗。征和中,貳師將軍李廣利以軍降匈奴。上旣悔遠征伐,而搜粟都尉桑弘羊與丞相御史奏言:「故輪臺東捷枝、渠犂皆故國,地廣,饒水草,有溉田五千頃以上,處溫和,田美,可益通溝渠,種五穀,與中國同時孰。其旁國少錐刀,貴黃金采繒,可以易穀食,宜給足不可乏。師古曰:「言以錐刀及黃金綵繒與此旁國易穀食,可以給田卒,不憂乏糧也。」臣愚以為可遣屯田卒詣故輪臺以東,置校尉三人分護,各舉圖地形,通利溝渠,務使以時益種五穀。師古曰:「益,多也。」張掖、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候,屬校尉,事有便宜,因騎置以聞。師古曰:「騎置即今之驛馬也。」田一歲,有積穀,募民壯健有累重敢徙者詣田所,師古曰:「累重謂妻子家屬也。累音力瑞反。重音直用反。」就畜積為本業,師古曰:「畜讀曰蓄。」益墾溉田,稍築列亭,連城而西,以威西國,輔烏孫,為便。臣謹遣徵事臣昌分部行邊,師古曰:「分音扶問反。行音下更反。」嚴敕太守都尉明烽火,選士馬,謹斥候,蓄茭草。願陛下遣使使西國,以安其意。臣昧死請。」
上迺下詔,深陳旣往之悔,曰:「前有司奏,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,師古曰:「三十者,每口轉增三十錢也。」是重困老弱孤獨也。師古曰:「重音直用反。」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。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,前開陵侯擊車師時,晉灼曰:「開陵侯,匈奴介和王來降者。」危須、尉犂、樓蘭六國子弟在京師者皆先歸,發畜食迎漢軍,師古日:「畜謂馬牛羊等也。」又自發兵,凡數萬人,王各自將,共圍車師,降其王。諸國兵便罷,力不能復至道上食漢軍。師古曰:「食讀曰飤。」漢軍破城,食至多,然士自載不足以竟師,師古曰:「士雖各自載糧,而在道已盡。至於歸塗,尚苦乏食不足,不能終師旅之事也。」彊者盡食畜產,羸者道死數千人。朕發酒泉驢橐駝負食,出玉門迎軍。吏卒起張掖,不甚遠,然尚厮留甚衆。師古曰:「厮留,言其前後離厮,不相逮及也。厮音斯。」曩者,朕之不明,以軍候弘上書言『匈奴縛馬前後足,置城下,馳言「秦人,我匄若馬」』,師古曰:「謂中國人為秦人,習故言也。匄,乞與也。若,汝也。乞音氣。」又漢使者乆留不還,故興遣貳師將軍,師古曰:「與軍而遣之。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。古者卿大夫與謀,師古曰:「與讀曰豫。」參以蓍龜,不吉不行。師古曰:「謂共卿大夫謀事,尚不專決,猶雜問蓍龜也。」迺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,師古曰:「視讀曰示。為文學,謂學經書之人。」迺至郡屬國都尉成忠、趙破奴等,皆以『虜自縛其馬,不祥甚哉!』或以為『欲以見彊,師古曰:「見,顯示。」夫不足者視人有餘。』師古曰:「言其夸張也。視亦讀曰示。」易之,卦得大過,爻在九五,孟康曰:「其繇曰『枯楊生華』,象曰『枯楊生華,何可乆也!』謂匈奴破不乆也。」匈奴困敗。公車方士、太史治星望氣,及太卜龜蓍,皆以為吉,匈奴必破,時不可再得也。師古曰:「今便利之時,後不可再得也。」又曰『北伐行將,於鬴山必克。』師古曰:「行將謂遣將率行也。鬴山,山名也。鬴,古釜字。」卦諸將,貳師最吉。師古曰:「上遣諸將,而於卦中貳師最吉也。」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,詔之必毋深入。今計謀卦兆皆反繆。師古曰:「言不效也。繆,妄也。」重合侯得虜候者,言『聞漢軍當來,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上以詛軍。師古曰:「於軍所行之道及水上埋牛羊。」單于遺天子馬裘,常使巫祝之。縛馬者,詛軍事也。』又卜『漢軍一將不吉』。匈奴常言『漢極大,然不能飢渴,師古曰:「能音耐。」失一狼,走千羊。』迺者貳師敗,軍士死略離散,師古曰:「言死及被虜略,并自離散也。」悲痛常在朕心。今請遠田輪臺,欲起亭隧,師古曰:「隧者,依深險之處開通行道也。」是擾勞天下,非所以優民也。今朕不忍聞。大鴻臚等又議,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,明封侯之賞以報忿,五伯所弗能為也。師古曰:「伯讀曰霸。五霸尚恥不為,況今大漢也。」且匈奴得漢降者,常提掖搜索,師古曰:「搜索者,恐其或私齎文書也。」問以所聞。今邊塞未正,闌出不禁,障候長吏使卒獵獸,以皮肉為利,卒苦而烽火乏,失亦上集不得,師古曰:「言邊塞有闌出逃亡之人,而主者不禁。又長吏利於皮肉,多使障候之卒獵獸,故令烽火有乏。又其人勞苦,因致奔亡,凡有此失。皆不集於所上文書。」後降者來,若捕生口虜,迺知之。師古曰:「旣不上書,所以當時不知,至有降者來,及捕生口,或虜得匈奴人言之,乃知此事。」當今務在禁苛暴,止擅賦,力本農,脩馬復令,孟康曰:「先是令長吏各以秩養馬,亭有牝馬,民養馬皆復不事。後馬多絕乏,至此復修之也。」師古曰:「此說非也。馬復,因養馬以免徭賦也。復音方目反。」以補缺,毋乏武備而已。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略補邊狀,與計對。」師古曰:「與上計者同來赴對也。」由是不復出軍。而封丞相車千秋為富民侯,以明休息,思富養民也。
初,貳師將軍李廣利擊大宛,還過杅彌,杅彌遣太子賴丹為質於龜茲。廣利責龜茲曰:「外國皆臣屬於漢,龜茲何以得受杅彌質?」即將賴丹入至京師。昭帝乃用桑弘羊前議,以杅彌太子賴丹為校尉將軍,田輪臺,輪臺與渠犂地皆相連也。龜茲貴人姑翼謂其王曰:「賴丹本臣屬吾國,今佩漢印綬來,迫吾國而田,必為害。」王即殺賴丹,而上書謝漢,漢未能征。
宣帝時,長羅侯常惠使烏孫還,便宜發諸國兵,師古曰:「以便宜擅發兵也。」合五萬人攻龜茲,責以前殺校尉賴丹。龜茲王謝曰:「迺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,我無罪。」執姑翼詣惠,惠斬之。時烏孫公主遣女來至京師學鼓琴,漢遣侍郎樂奉送主女,過龜茲。龜茲前遣人至烏孫求公主女,未還。會女過龜茲,龜茲王留不遣,復使使報公主,主許之。後公主上書,願令女比宗室入朝,而龜茲王絳賔亦愛其夫人,上書言得尚漢外孫為昆弟,願與公主女俱入朝。元康元年,逐來朝賀。王及夫人皆賜印綬。夫人號稱公主,賜以車騎旗鼓,歌吹數十人,綺繡雜繒琦珍凡數千萬。師古曰:「琦音竒。」留且一年,厚贈送之。後數來朝賀,樂漢衣服制度,歸其國,治宮室,作徼道周衞,出入傳呼,撞鍾鼓,如漢家儀。外國胡人皆曰:「驢非驢,馬非馬,若龜茲王,所謂驘也。」絳賔死,其子丞德自謂漢外孫,成、哀帝時往來尤數,漢遇之亦甚親密。
東通尉犂六百五十里。
尉犂國,王治尉犂城,去長安六千七百五十里。戶千二百,口九千六百,勝兵二千人。尉犂侯、安世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擊胡君各一人,譯長二人。西至都護治所三百里,南與鄯善、且末接。
危須國,王治危須城,去長安七千二百九十里。戶七百,口四千九百,勝兵二千人。擊胡侯、擊胡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擊胡君、譯長各一人。西至都護治所五百里,至焉耆百里。
焉耆國,王治員渠城,師古曰:「員音于權反。」去長安七千三百里。戶四千,口三萬二千一百,勝兵六千人。擊胡侯、卻胡侯、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擊胡左右君、擊車師君、歸義車師君各一人,擊胡都尉、擊胡君各二人,譯長三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四百里,南至尉犂百里,北與烏孫接。近海水多魚。
烏貪訾離國,王治于婁谷,去長安萬三百三十里。戶四十一,口二百三十一,勝兵五十七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東與單桓、南與且彌、西與烏孫接。師古曰:「且音子余反。」
卑陸國,王治天山東乾當國,師古曰:「乾音干。」去長安八千六百八十里。戶二百二十七,口千三百八十七,勝兵四百二十二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譯長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二百八十七里。
卑陸後國,王治番渠類谷,師古曰:「番音盤。」去長安八千七百一十里。戶四百六十二,口千一百三十七,勝兵三百五十人。輔國侯、都尉、譯長各一人,將二人。東與郁立師、北與匈奴、西與劫國、南與車師接。
郁立師國,王治內咄谷,師古曰:「咄音丁忽反。」去長安八千八百三十里。戶百九十,口千四百四十五,勝兵三百三十一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東與車師後城長、西與卑陸、北與匈奴接。
單桓國,王治單桓城,去長安八千八百七十里。戶二十七,口百九十四,勝兵四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
蒲類國,王治天山西疏榆谷,去長安八千三百六十里。戶三百二十五,口二千三十二,勝兵七百九十九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三百八十七里。
蒲類後國,王去長安八千六百三十里。戶百,口千七十,勝兵三百三十四人。輔國侯、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
西且彌國,王治天山東于大谷,師古曰:「且音子余反。」去長安八千六百七十里。戶三百三十二,口千九百二十六,勝兵七百三十八人。西且彌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。
東且彌國,王治天山東兊虛谷,去長安八千二百五十里。戶百九十一,口千九百四十八,勝兵五百七十二人。東且彌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五百八十七里。
劫國,王治天山東丹渠谷,去長安八千五百七十里。戶九十九,口五百,勝兵百一十五人。輔國侯、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。
狐胡國,王治車師柳谷,去長安八千二百里。戶五十五,口二百六十四,勝兵四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至都護治所千一百四十七里,至焉耆七百七十里。
山國,王去長安七千一百七十里。師古曰:「常在山下居,不為城治也。」戶四百五十,口五千,勝兵千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西至尉犂二百四十里,西北至焉耆百六十里,西至危須二百六十里,東南與鄯善、且末接。山出鐵,民山居,寄田糴穀於焉耆、危須。
車師前國,王治交河城。河水分流繞城下,故號交河。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。戶七百,口六千五十,勝兵千八百六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安國侯、左右將、都尉、歸漢都尉、車師君、通善君、鄉善君各一人,師古曰:「鄉讀曰嚮。」譯長二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八百七里,至焉耆八百三十五里。
車師後國,王治務塗谷,去長安八千九百五十里。戶五百九十五,口四千七百七十四,勝兵千八百九十人。擊胡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道民君、譯長各一人。師古曰:「道讀曰導。」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二百三十七里。
車師都尉國,戶四十,口三百三十三,勝兵八十四人。
車師後城長國,戶百五十四,口九百六十,勝兵二百六十人。
武帝天漢二年,以匈奴降者介和王為開陵侯,將樓蘭國兵始擊車師,匈奴遣右賢王將數萬騎救之,漢兵不利,引去。征和四年,遣重合侯馬通將四萬騎擊匈奴,道過車師北,復遣開陵侯將樓蘭、尉犂、危須凡六國兵別擊車師,勿令得遮重合侯。諸國兵共圍車師,車師王降服,臣屬漢。
昭帝時,匈奴復使四千騎田車師。宣帝即位,遣五將將兵擊匈奴,師古曰:「謂本始二年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將軍,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,雲中太守田順為武牙將軍,及度遼將軍范明友、前將軍韓增,凡五將也。」車師田者驚去,車師復通於漢。匈奴怒,召其大子軍宿,欲以為質。軍宿,焉耆外孫,不欲質匈奴,亡走焉耆。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大子。及烏貴立為王,與匈奴結婚姻,敎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。
地節二年,漢遣侍郎鄭吉、校尉司馬憙師古曰:「憙音許吏反。」將免刑罪人田渠犂,積穀,欲以攻車師。至秋收穀,吉、憙發城郭諸國兵萬餘人,自與所將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,攻交河城,破之。王尚在其北石城中,未得,會軍食盡,吉等且罷兵,歸渠犂田。收秋畢,復發兵攻車師王於石城。王聞漢兵且至,北走匈奴求救,匈奴未為發兵。王來還,與貴人蘇猶議欲降漢,恐不見信。蘇猶敎王擊匈奴邊國小蒲類,斬首,略其人民,以降吉。車師旁小金附國隨漢軍後盜車師,車師王復自請擊破金附。
匈奴聞車師降漢,發兵攻車師,吉、憙引兵北逢之,匈奴不敢前。吉、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十人留守王,吉等引兵歸渠犂。車師王恐匈奴兵復至而見殺也,迺輕騎奔烏孫,吉即迎其妻子置渠犂。東奏事,至酒泉,有詔還田渠犂及車師,益積穀以安西國,侵匈奴。吉還,傳送車師王妻子詣長安,賞賜甚厚,每朝會四夷,常尊顯以示之。於是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別田車師。得降者言,單于大臣皆曰「車師地肥美,近匈奴,使漢得之,多田積穀,必害人國,不可不爭也。」果遣騎來擊田者,吉迺與校尉盡將渠犂田士千五百人往田,匈奴復益遣騎來,漢田卒少不能當,保車師城中。匈奴將即其城下謂吉曰:師古曰:「即,就也。」「單于必爭此地,不可田也。」圍城數日迺解。後常數千騎往來守車師,吉上書言:「車師去渠犂千餘里,間以河山,師古曰:「間,隔也,音居莧反。」北近匈奴,漢兵在渠犂者埶不能相救,願益田卒。」公卿議以為道遠煩費,可且罷車師田者。詔遣長羅侯師古曰:「常惠也。」將張掖、酒泉騎出車師北千餘里,揚威武車師旁。胡騎引去,吉迺得出,歸渠犂,凡三校尉屯田。
車師王之走烏孫也,烏孫留不遣,遣使上書,願留車師王,備國有急,可從西道以擊匈奴。漢許之。於是漢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,立以為王,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犂,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。車師王得近漢田官,與匈奴絕,亦安樂親漢。後漢使侍郎殷廣德責烏孫,求車師王烏孫貴將詣闕,師古曰:「烏孫遣其將之貴者入漢朝。」賜第與其妻子居。是歲,元康四年也。其後置戊己校尉屯田,居車師故地。
元始中,車師後王國有新道,出五舩北,通玉門關,往來差近,戊己校尉徐普欲開以省道里半,避白龍堆之阨。車師後王姑句師古曰:「句音鉤。」以道當為拄置,師古曰:「拄者,支拄也。言有所置立,而支拄於己,故心不便也。拄音竹羽反,又音竹具反。其字從手,而讀之者或不曉,以拄為梁柱之柱,及分破其句,言置柱於心,皆失之矣。」心不便也。地又頗與匈奴南將軍地接,普欲分明其界然後奏之,召姑句使證之,不肻,繫之。姑句數以牛羊賕吏,求出不得。姑句家矛端生火,其妻股紫陬謂姑句曰:師古曰:「陬音子侯反。」「矛端生火,此兵氣也,利以用兵。前車師前王為都護司馬所殺,今乆繫必死,不如降匈奴。」即馳突出高昌壁,入匈奴。
又去胡來王唐兜,國比大種赤水羌,師古曰:「比,近也,音頻寐反。」數相寇,不勝,告急都護。都護但欽不以時救助,唐兜困急,怨欽,東守玉門關。玉門關不內,即將妻子人民千餘人亡降匈奴。匈奴受之,而遣使上書言狀。是時,新都侯王莽秉政,遣中郎將王昌等使匈奴,告單于西域內屬,不當得受。單于謝罪,執二王以付使者。莽使中郎王萌待西域惡都奴界上逢受。師古曰:「逢受謂先至待之,逢見即受取也。」單于遣使送,因請其罪。師古曰:「請免其罪也。」使者以聞,莽不聽,詔下會西域諸國王,陳軍斬姑句、唐兜以示之。
至莽篡位,建國二年,以廣新公甄豐為右伯,當出西域。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,與其右將股鞮、左將尸泥支謀曰:師古曰:「鞮音丁奚反。」「聞甄公為西域太伯,當出,故事給使者牛羊穀芻茭,導譯,前五威將過,所給使尚未能備。今太伯復出,國益貧,恐不能稱。」師古曰:「不副所求也。」欲亡入匈奴。戊己校尉刀護聞之,師古曰:「刀音彫。」召置離驗問,辭服,乃械致都護但欽在所埒婁城。師古曰:「埒婁,城名。埒音劣。婁音樓。」置離人民知其不還,皆哭而送之。至,欽則斬置離。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衆二千餘人,驅畜產,舉國亡降匈奴。師古曰:「盡率一國之衆也。」
是時,莽易單于璽,單于恨怒,遂受狐蘭支降,遣兵與共寇擊車師,殺後城長,傷都護司馬,及狐蘭兵復還入匈奴。時戊己校尉刁護病,遣史陳良屯桓且谷備匈奴寇,師古曰:「且音子余反。」史終帶取糧食,司馬丞韓玄領諸壁,右曲候任商領諸壘,相與謀曰:「西域諸國頗背叛,匈奴欲大侵,要死。可殺校尉,將人衆降匈奴。」如淳曰:「言匈奴來侵,會當死耳,可降匈奴也。」師古曰:「要音一妙反。」即將數千騎至校尉府,脅諸亭令燔積薪,師古曰:「示為烽火也。」分告諸壁曰:「匈奴十萬騎來入,吏士皆持兵,後者斬!」得三四百人,去校尉府數里止,晨火㸐。師古曰:「㸐,古然字。」校尉開門擊鼓收吏士,良等隨入,遂殺校尉刁護及子男四人、諸昆弟子男,獨遺婦女小兒。師古曰:「遺,留置不殺也。」止留戊己校尉城,遣人與匈奴南將軍相聞,南將軍以二千騎迎良等。良等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。單于以良、帶為烏賁都尉。師古曰:「賁音奔。」
後三歲,單于死,弟烏絫單于咸立,師古曰:「絫音力追反。」復與莽和親。莽遣使者多齎金幣賂單于,購求陳良、終帶等。單于盡收四人及手殺刁護者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,皆械檻車付使者。到長安,莽皆燒殺之。其後莽復欺詐單于,和親遂絕。匈奴大擊北邊,而西域亦瓦解。焉耆國近匈奴,先叛,殺都護但欽,莽不能討。
天鳳三年,迺遣五威將王駿、西域都護李崇將戊己校尉出西域,諸國皆郊迎,送兵穀。焉耆詐降而聚兵自備。駿等將莎車、龜茲兵七千餘人,分為數部入焉耆,焉耆伏兵要遮駿。及姑墨、尉犂、危須國兵為反閒,還共襲擊駿等,皆殺之。唯戊己校尉郭欽別將兵,後至焉耆。焉耆兵未還,欽擊殺其老弱,兵還。莽封欽為剼胡子。鄧展曰:「剼音衫。」師古曰:「剼,絕也,音子小反。字本作劋,轉寫誤耳。」李崇收餘士,還保龜茲。數年莽死,崇遂沒,西域因絕。
最凡國五十。自譯長、城長、君、監、吏、大祿、百長、千長、都尉、且渠、當戶、將、相至侯、王,皆佩漢印綬,凡三百七十六人。而康居、大月氏、安息、罽賔、烏弋之屬,皆以絕遠不在數中,其來貢獻則相與報,不督錄緫領也。
贊曰:孝武之世,圖制匈奴,患其兼從西國,結黨南羌,師古曰:「圖,謀也。從音子容反。」迺表河曲,列四郡,開玉門,通西域,以斷匈奴右臂,隔絕南羌、月氏。單于失援,由是遠遁,而幕南無王庭。
遭值文、景玄默,養民五世,天下殷富,財力有餘,士馬彊盛。故能睹犀布、瑇瑁則建珠崖七郡,師古曰:「瑇音代。瑁音妹。」感枸醬、竹杖則開牂柯、越嶲,師古曰:「枸音矩。」聞天馬、蒲陶則通大宛、安息。自是之後,明珠、文甲、通犀、翠羽之珍盈於後宮,如淳曰:「文甲即瑇瑁也。通犀,中央色白,通兩頭。」蒲梢、龍文、魚目、汗血之馬充於黃門,孟康曰:「四駿馬名也。」師古曰:「梢馬音所交反。」鉅象、師子、猛犬、大雀之羣食於外囿。師古曰:「鉅亦大。」殊方異物,四面而至。於是廣開上林,穿昆明池,營千門萬戶之宮,立神明通天之臺,興造甲乙之帳,師古曰:「其數非一,以甲乙次第名之也。」落以隨珠和璧,師古曰:「落與絡同。」天子負黼依,襲翠被,馮玉几,而處其中。師古曰:「依讀曰扆。扆如小屏風,而畫為黼文也。白與黑謂之黼,又為斧形。襲,重衣也。被音皮義反。」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,作巴俞都盧、海中碭極、漫衍魚龍、角抵之戲以觀視之。晉灼曰:「都盧,國名也。」李竒曰:「都盧,體輕善緣者也。碭極,樂名也。」師古曰:「巴人,巴州人也。俞,水名,今渝州也。巴俞之人,所謂賨人也,勁銳善舞,本從高祖定三秦有功,高祖喜觀其舞,因令樂人習之,故有巴俞之樂。漫衍者,即張衡西京賦所云『巨獸百尋,是為漫延』者也。魚龍者,為舍利之獸,先戲於庭極,畢乃入殿前激水,化成比目魚,跳躍漱水。作霧障日,畢,化成黃龍八丈,出水敖戲於庭,炫燿日光。西京賦云『海鱗變而成龍』,即為此色也。俞音踰。碭音大浪反。衍音弋戰反。視讀曰示。觀示者,視之令觀也。」及賂遺贈送,萬里相奉,師旅之費,不可勝計。至於用度不足,迺攉酒酤,筦鹽鐵,鑄白金,造皮幣,筭至車舩,租及六畜。民力屈,財用竭,師古曰:「屈音其勿反。」因之以凶年,寇盜並起,道路不通,直指之使始出,衣繡杖斧,斷斬於郡國,然後勝之。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,而下哀痛之詔,豈非仁聖之所悔哉!且通西域,近有龍堆,遠則葱嶺,身熱、頭痛、縣度之阸。淮南、杜欽、楊雄之論,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別區域,絕外內也。書曰「西戎即序」,師古曰:「禹貢之辭也。序,次也。」禹旣就而序之,非上威服致其貢物也。
西域諸國,各有君長,兵衆分弱,無所統一,雖屬匈奴,不相親附。匈奴能得其馬畜旃𦋺,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。與漢隔絕,道里又遠,得之不為益,棄之不為損。盛德在我,無取於彼。故自建武以來,西域思漢威德,咸樂內屬。唯其小邑鄯善、車師,界迫匈奴,尚為所拘。而其大國莎車、于闐之屬,數遣使置質于漢,願請屬都護。聖上遠覽古今,因時之宜,羇縻不絕,辭而未許。雖大禹之序西戎,周公之讓白雉,太宗之卻走馬,義兼之矣,亦何以尚茲!師古曰:「『西戎即序』,說已在前。昔周公相成王,越裳氏重九譯而獻白雉。至,王問周公,公曰:『德不加焉,則君子不饗其質;政不施焉,則君子不臣其遠。吾何以獲此物也?』譯曰:『吾受命國之黃耇「曰乆矣天之無烈風雨雷也,意中國有聖人乎?盍往朝之,然後歸之。」』王稱先王之神所致,以薦宗廟。太宗,漢文帝也。卻走馬,謂有人獻千里馬,不受,還之,賜道路費也。老子德經曰『天下有道,卻走馬以糞』,故贊引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