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書
   卷八 ‧ 宣帝紀第八

孝宣皇帝,荀悅曰:「諱詢,字次。詢之字曰謀。」應劭曰:「謚法『聖善周聞曰宣』。」武帝曾孫,戾太子孫也。韋昭曰:「以違戾擅發兵,故謚曰戾。」臣瓚曰:「太子誅江充以除讒賊,而事不見明。後武帝覺寤,遂族充家,宣帝不得以加惡謚也。董仲舒曰『有其功無其意謂之戾,無其功有其意謂之罪』。」師古曰:「瓚說是也。」太子納史良娣,服虔曰:「史,姓也。良娣,官也。」師古曰:「太子有妃,有良娣,有孺子,凡三等。娣音次第之第。」生史皇孫。師古曰:「以外家姓稱之,故曰史皇孫。」皇孫納王夫人,生宣帝,號曰皇曾孫。生數月,遭巫蠱事,太子、良娣、皇孫、王夫人皆遇害。語在太子傳。曾孫雖在襁緥,李竒曰:「襁,絡也,以繒布為之,絡負小兒。褓,小兒大藉也。」孟康曰:「褓,小兒被也。」師古曰:「襁即今之小兒繃也。褓,孟說是也。襁音居丈反。褓音保。繃音補耕反。」猶坐收繫郡邸獄。如淳曰:「謂諸郡邸置獄也。」師古曰:「據漢舊儀,郡邸獄治天下郡國上計者,屬大鴻臚。此蓋巫蠱獄繁,收繫者衆,故曾孫寄在郡邸獄。」而邴吉為廷尉監師古曰:「監者,廷尉之官屬。」,治巫蠱於郡邸,憐曾孫之亡辜,使女徒復作淮陽趙徵卿、渭城胡組更乳養,李竒曰:「復作者,女徒也。謂輕罪,男子守邊一歲,女子軟弱不任守,復令作於官,亦一歲,故謂之復作徒也。」孟康曰:「復音服,謂弛刑徒也,有赦令詔書去其鉗釱赭衣。更犯事,不從徒加,與民為例,故當復為官作,滿其本罪年月日,律名為復作也。」師古曰:「孟說是也。趙徵卿淮陽人,胡組渭城人,皆女徒也。二人更遞乳養曾孫。而邴吉傳云郭徵卿。紀、傳不同,未知孰是。更音工衡反。」私給衣食,視遇甚有恩。

巫蠱事連歲不決。至後元二年,武帝疾,往來長楊、五柞宮師古曰:「長楊、五柞二宮並在盩厔,皆以樹名之。帝往來二宮之間也。柞字或作莋,其音同。」,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,上遣使者分條中都官獄師古曰:「中都官,凡京師諸官府也。」繫者,輕重皆殺之。內謁者令郭穰夜至郡邸獄,師古曰:「百官表云內者署屬少府。續漢書志云掌宮中布張諸褻物。丁孚漢官云令秩千石,蓋當時權為此使。」吉拒閉,使者不得入,曾孫賴吉得全。因遭大赦,吉迺載曾孫送祖母史良娣家。語在吉及外戚傳。

後有詔掖庭養視,上屬籍宗正。應劭曰:「掖庭,宮人之官,有令丞,宦者為之。詔敕掖庭養視之,始令宗正著其屬籍。」時掖庭令張賀甞事戾太子,思顧舊恩,師古曰:「顧,念也。」哀曾孫,奉養甚謹,以私錢供給敎書。旣壯,為取暴室嗇夫許廣漢女,應劭曰:「暴室,宮人獄也,今曰薄室。許廣漢坐法腐為宦者,作嗇夫也。」師古曰:「暴室者,掖庭主織作染練之署,故謂之暴室,取暴曬為名耳。或云薄室者,薄亦暴也。今俗語亦云薄曬。蓋暴室職務旣多,因為置獄主治其罪人,故往往云暴室獄耳。然本非獄名,應說失之矣。嗇夫者,暴室屬官,亦猶縣鄉之嗇夫也。曬音所懈反,又音所智反。」曾孫因依倚廣漢兄弟及祖母家史氏。師古曰:「倚音於綺反。」受詩於東海澓中翁,服虔曰:「澓音馥。」師古曰:「東海人,姓澓,字中翁也。澓音房福反。中讀曰仲。」高材好學,然亦喜游俠,師古曰:「喜音許吏反。」鬬雞走馬,具知閭里姧邪,吏治得失。數上下諸陵,師古曰:「諸陵皆據高敞地為之,縣即在其側。帝每周游往來諸陵縣,去則上,來則下,故言上下諸陵。」周徧三輔師古曰:「游行皆至其處。」,常困於蓮勺鹵中。如淳曰:「為人所困辱也。蓮勺縣有鹽池,縱廣十餘里,其鄉人名為鹵中。蓮音輦。勺音灼。」師古曰:「如說是也。鹵者,鹹地也,今在櫟陽縣東。其鄉人謂此中為鹵鹽池也。」尤樂杜、鄠之間,師古曰:「二縣之間也。杜屬京兆,鄠屬扶風。鄠音扈。」率常在下杜。孟康曰:「在長安南。」師古曰:「率者,緫計之言也。下杜即今之杜城。」時會朝請,舍長安尚冠里,文穎曰:「以屬弟尚親,故歲時隨宗室朝會也。」如淳曰:「春曰朝,秋曰請。」師古曰:「舍,止也。尚冠者,長安中里名。帝會朝請之時,即於此里中止息。請音才姓反。」身足下有毛,卧居數有光燿。師古曰:「遍身及足下皆有毛。」每買餅,所從買家輒大讎,師古曰:「讎讀曰售。」亦以是自怪。

元平元年四月,昭帝崩,毋嗣。大將軍霍光請皇后徵昌邑王。六月丙寅,王受皇帝璽綬,尊皇后曰皇太后。癸巳,光奏王賀淫亂,請廢。語在賀及光傳。秋七月,光奏議曰:「禮,人道親親故尊祖,尊祖故敬宗。大宗毋嗣,擇支子孫賢者為嗣。孝武皇帝曾孫病已,師古曰:「蓋以夙遭屯難而多病苦,故名病已,欲其速差也。後以為鄙,更改諱詢。」有詔掖庭養視,至今年十八,師受詩、論語、孝經,操行節儉,慈仁愛人,可以嗣孝昭皇帝後,奉承祖宗,子萬姓。」師古曰:「天子以萬姓為子,故云子萬姓。」奏可。遣宗正德至曾孫尚冠里舍,洗沐,賜御府衣。太僕以軨獵車奉迎曾孫,文穎曰:「軨獵,小車,前有曲輿不衣也,近世謂之軨獵車也。」孟康曰:「今之載獵車也。前有曲軨,特高大,獵時立其中格射禽獸。」李竒曰:「蘭輿輕車也。」師古曰:「文、李二說皆是。時未備天子車駕,故且取其輕便耳,非藉高大也。孟說失之。軨音鈴。」就齊宗正府。庚申,入未央宮,見皇太后,封為陽武侯。師古曰:「先封侯者,不欲立庶人為天子也。」已而羣臣奉上璽綬,即皇帝位,謁高廟。八月己巳,丞相敞薨。師古曰:「楊敞也。」九月,大赦天下。十一月壬子,立皇后許氏。賜諸侯王以下金錢,至吏民鰥寡孤獨各有差。皇太后歸長樂宮。長樂宮初置屯衞。

本始元年春正月,募郡國吏民訾百萬以上徙平陵。文穎曰:「昭帝陵。」遣使者持節詔郡國二千石謹牧養民而風德化。師古曰:「以德化被於下,故云風也。詩序曰『上以風化下』。」大將軍光稽首歸政,上謙讓委任焉。論定策功,益封大將軍光萬七千戶,車騎將軍光祿勳富平侯安世萬戶。李斐曰:「居光祿位,以車騎官號尊之,無車騎官屬。」詔曰:「故丞相安平侯敞等居位守職,與大將軍光、車騎將軍安世建議定策,以安宗廟,功賞未加而薨。其益封敞嗣子忠及丞相陽平侯義、師古曰:「蔡義。」度遼將軍平陵侯明友、師古曰:「范明友。」前將軍龍雒侯增、師古曰:「韓增。」太僕建平侯延年、師古曰:「杜延年。」太常蒲侯昌、師古曰:「蘇昌。」諫大夫宜春侯譚、師古曰:「王譚。」當塗侯平、師古曰:「功臣表云魏不害以捕反者胡倩功封當塗侯,其子聖以定策功益封,凡二千二百戶。今此紀言當塗侯平,與表乖錯,未知孰是。或者有二名乎?」杜侯屠耆堂、蘇林曰:「姓復陸,其祖父復陸支本匈奴胡也,歸義為屬國王從驃騎有功,乃更封也。」長信少府關內侯勝師古曰:「夏侯勝。」邑戶各有差。封御史大夫廣明為昌水侯,師古曰:「田廣明。」後將軍充國為營平侯,師古曰:「趙充國。」大司農延年為陽城侯,師古曰:「田延年。」少府樂成為爰氏侯,師古曰:「史樂成。」光祿大夫遷為平丘侯。師古曰:「王遷。」賜右扶風德、師古曰:「周德。」典屬國武、師古曰:「蘇武。」廷尉光、師古曰:「李光。」宗正德、師古曰:「楚元王之曾孫,劉辟彊子。」大鴻臚賢、師古曰:「韋賢。」詹事畸、蘇林曰:「畸音踦隻之踦。」師古曰:「宋踦也。音居宜反。」光祿大夫吉、師古曰:「邴吉。」京輔都尉廣漢師古曰:「趙廣漢也。三輔郡皆有都尉,如諸郡。左輔都尉治高陵,右輔都尉治郿,京輔都尉治華陰灌北。」爵皆關內侯。德、武食邑。」張晏曰:「舊關內侯無邑也,以蘇武守節外國,劉德宗室俊彥,故特令食邑。」夏四月庚午,地震。詔內郡國舉文學高第各一人。韋昭曰:「中國為內郡,緣邊有夷狄障塞者為外郡。武帝時,內郡舉方正,北邊二十二郡舉勇猛士。」五月,鳳皇集膠東、千乘。赦天下。賜吏二千石、諸侯相、下至中都官、宦吏、六百石爵,各有差,如淳曰:「中都官宦吏,奄人為吏者也。」晉灼曰:「凡職在京師者也。」師古曰:「二說皆非也。中都官,謂在京師諸官也。宦吏,諸奄官也。」自左更至五大夫。師古曰:「左更,第十二爵也。五大夫,第九爵也。更音工衡反。」賜天下人爵各一級,孝者二級,女子百戶牛酒。租稅勿收。六月,詔曰:「故皇太子在湖,未有號謚。師古曰:「湖,縣名也。死於湖,因即葬焉。」歲時祠,其議謚,置園邑。」語在太子傳。秋七月,詔立燕剌王太子建為廣陽王,師古曰:「剌音來曷反。」立廣陵王胥少子弘為高密王。

二年春,以水衡錢為平陵,徙民起第宅。應劭曰:「水衡與少府皆天子私藏耳。縣官公作,當仰給司農,今出水衡錢,言宣帝即位為異政也。」晉灼曰:「食貨志:『初,大司農管鹽鐵,官布多,故置水衡,欲以主鹽鐵。及楊可告緡,上林財物衆,乃令水衡主上林。』上林三官,主鑄錢也。」大司農陽城侯田延年有罪,自殺。師古曰:「坐增僦直而自入。」夏五月,詔曰:「朕以眇身奉承祖宗,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義,選明將,討不服,匈奴遠遁,平氐、羌、昆明、南越,百蠻鄉風,師古曰:「鄉讀曰嚮也。」款塞來享;應劭曰:「款,叩也,皆叩塞門來服從也。」如淳曰:「款,寬也。請除守塞者,自保不為寇害也,故曰款五原塞。」師古曰:「應說是也。此汎說夷狄來賔之事,非呼韓邪保塞意也。」建太學,修郊祀,定正朔,協音律;封泰山,塞宣房,蘇林曰:「隄名,在東郡界。」李斐曰:「決河上宮名也。」張晏曰:「瓠子隄名。」師古曰:「蘇、張二說皆是。」符瑞應,寶鼎出,白麟獲。功德茂盛,不能盡宣,而廟樂未稱,師古曰:「稱,副也。」其議奏。」有司奏請宜加尊號。六月庚午,尊孝武廟為世宗廟,奏盛德、文始、五行之舞,應劭曰:「宣帝復采昭德之舞為盛德舞,以尊世宗廟也。諸帝廟皆常奏文始、四時、五行舞也。」天子世世獻。武帝巡狩所幸之郡國,皆立廟。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。匈奴數侵邊,又西伐烏孫。烏孫昆彌及公主因國使者上書,師古曰:「昆彌,烏孫王之號也。國使者,漢朝之使也。」言昆彌願發國精兵擊匈奴,唯天子哀憐,出兵以救公主。秋,大發興調關東輕車銳卒,師古曰:「調亦選也。銳,利也,言其勇利也。調音徒釣反。」選郡國吏三百石伉健習騎射者,皆從軍。師古曰:「伉,強也,音口浪反。」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將軍,應劭曰:「祁連,匈奴中山名也。諸將分部,廣明值此山,因以為號也。」師古曰:「祁音上夷反。」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,應劭曰:「蒲類,匈奴中海名也,在敦煌北。」晉灼曰:「匈奴傳有蒲類澤。」師古曰:「晉說是也。」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將軍,及度遼將軍范明友、前將軍韓增,凡五將軍,兵十五萬騎,校尉常惠持節護烏孫兵,咸擊匈奴。

三年春正月癸亥,皇后許氏崩。戊辰,五將軍師發長安。夏五月,軍罷。祁連將軍廣明、虎牙將軍順有罪,下有司,皆自殺。晉灼曰:「田千秋子也。廣明坐逗留,順坐增虜獲。」校尉常惠將烏孫兵入匈奴右地,大克獲,封列侯。大旱。郡國傷旱甚者,民毋出租賦。三輔民就賤者,且毋收事,盡四年。晉灼曰:「不給官役也。」師古曰:「收謂租賦也,事謂役使也。盡本始四年而止。」六月己丑,丞相義薨。師古曰:「蔡義。」

四年春正月,詔曰:「蓋聞農者興德之本也,今歲不登,已遣使者振貸困乏。其令太官損膳省宰,師古曰:「膳,具食也,食之善者也。宰為屠殺也。省,減也。漢儀注太宰令屠者七十二人,宰二百人。」樂府減樂人,使歸就農業。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師古曰:「都官令丞,京師諸署之令丞。」上書入穀,輸長安倉,助貸貧民。民以車船載穀入關者,得毋用傳。」師古曰:「傳,傳符也。欲穀之多,故不問其出入也。傳音張戀反。」三月乙夘,立皇后霍氏。賜丞相以下至郎吏從官金錢帛各有差。赦天下。夏四月壬寅,郡國四十九地震,或山崩水出。詔曰:「蓋災異者,天地之戒也。朕承洪業,奉宗廟,託于士民之上,未能和羣生。迺者地震北海、琅邪,壞祖宗廟,朕甚懼焉。丞相、御史其與列侯、中二千石愽問經學之士,有以應變,師古曰:「謂禦塞災異也。」輔朕之不逮,毋有所諱。令三輔、太常、內郡國舉賢良方正各一人。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,條奏。被地震壞敗甚者,勿收租賦。」大赦天下。上以宗廟墮,素服,避正殿五日。師古曰:「墮者,毀也,音火規反。」五月,鳳皇集北海安丘、淳于。師古曰:「二縣皆屬北海郡。」秋,廣川王吉有罪,廢遷上庸,自殺。

地節元年應劭曰:「以先者地震,山崩水出,於是改年曰地節,欲令地得其節。」春正月,有星孛于西方。三月,假郡國貧民田。師古曰:「權以給之,不常與。」夏六月,詔曰:「蓋聞堯親九族,以和萬國。師古曰:「尚書堯典云:『克明俊德,以親九族。九族旣睦,平章百姓。百姓昭明,協和萬邦。』故詔引之。」朕蒙遺德,奉承聖業,惟念宗室屬未盡而以罪絕,若有賢材,改行勸善,其復屬,使得自新。」師古曰:「復音扶目反。」冬十一月,楚王延壽謀反,自殺。十二月癸亥晦,日有蝕之。

二年春三月庚午,大司馬大將軍光薨。詔曰:「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師古曰:「尊之,故不名。」宿衞孝武皇帝三十餘年,輔孝昭皇帝十有餘年,遭大難,躬秉義,率三公、諸侯、九卿、大夫定萬世策,以安宗廟。天下蒸庶,咸以康寧,師古曰:「蒸庶,衆人也。康,安也。」功德茂盛,朕甚嘉之。復其後世,疇其爵邑師古曰:「律,非始封,十減二。疇者,等也,言不復減也。」師古曰:「復音方目反。」,世世毋有所與。師古曰:「與讀曰豫。」功如蕭相國。」夏四月,鳳皇集魯郡,羣鳥從之。師古曰:「今流俗書本此下云『戊申立皇太子』,而後年又有立皇太子事,此蓋以元紀云元帝二歲宣帝即位,八歲為皇太子,故後人妄於此書加之,舊本無也。據疏廣及丙吉傳並云地節三年立皇太子,此即明驗,而或者妄為臆說,乖於實矣。」大赦天下。五月,光祿大夫平丘侯王遷有罪,下獄死。上始親政事,又思報大將軍功德,迺復使樂平侯山領尚書事師古曰:「霍山,光之兄孫。」,而令羣臣得奏封事,以知下情。五日一聽事,自丞相以下各奉職奏事,以傅奏其言,應劭曰:「敷,陳也。各自奏陳其言,然後試之以官,考其功德也。」師古曰:「傅讀曰敷。」考試功能。侍中尚書功勞當遷及有異善,厚加賞賜,至于子孫,終不改易。師古曰:「言各乆其職事也。」樞機周密,品式備具,上下相安,莫有苟且之意也。

三年春三月,詔曰:「蓋聞有功不賞,有罪不誅,雖唐虞猶不能以化天下。今膠東相成勞來不怠,師古曰:「王成也。勞來者,言慰勉而招延之也。小雅鴻鴈之詩序曰『勞來還定安集之』。勞音盧到反。來音盧代反。」流民自占八萬餘口,師古曰:「占者,謂自隱度其戶口而著名籍也。占音之贍反。」治有異等。師古曰:「政治異於常等。」其秩成中二千石,賜爵關內侯。」又曰:「鰥寡孤獨高年貧困之民,朕所憐也。前下詔假公田,貨種食。師古曰:「貸音吐戴反。」其加賜鰥寡孤獨高年帛。二千石嚴敎吏謹視遇,毋令失職。」師古曰:「職,常也。失職,謂失其常業也。」令內郡國舉賢良方正可親民者。夏四月戊申,立皇太子,大赦天下。賜御史大夫爵關內侯,中二千石爵右庶長,張晏曰:「自公孫弘後,丞相常封列侯,第二十等爵。故賜御史大夫爵關內侯,第十九等爵也。右庶長,第十一等爵也。」師古曰:「張說非也。此以立皇太子國之大慶,故特賜御史大夫及中二千石爵耳,非常制也。」天下當為父後者爵一級。賜廣陵王黃金千斤,諸侯王十五人黃金各百斤,列侯在國者八十七人黃金各二十斤。冬十月,詔曰:「迺者九月壬申地震,朕甚懼焉。有能箴朕過失,師古曰:「箴,戒也。」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,以匡朕之不逮,師古曰:「匡,正也。」毋諱有司。李竒曰:「諱,避也。雖有司在顯職,皆言其過,勿避之。」朕旣不德,不能附遠,是以邊境屯戍未息。今復飭兵重屯,乆勞百姓,師古曰:「飭讀與敕同。飭,整也。」非所以綏天下也。其罷車騎將軍、右將軍屯兵。」又詔曰:「池籞未御幸者,假與貧民。蘇林曰:「折竹以繩綿連禁禦,使人不得往來,律名為籞。」服虔曰:「籞在池水中作室,可用棲鳥,鳥入中則捕之。」應劭曰:「池者,陂池也。籞者,禁苑也。」臣瓚曰:「籞者,所以養鳥也。設為藩落,周覆其上,令鳥不得出,猶苑之畜獸,池之畜魚也。」師古曰:「蘇、應二說是。」郡國宮館,勿復修治。流民還歸者,假公田,貸種食,師古曰:「貸音吐戴反。種,五穀種也,音之勇反。」且勿筭事。」師古曰:「不出筭賦及給徭役。」十一月,詔曰:「朕旣不逮,導民不明,師古曰:「不逮者,意慮不及也。」反側晨興,念慮萬方,不忘元元。唯恐羞先帝聖德,師古曰:「羞謂忝辱也。」故竝舉賢良方正以親萬姓,歷載臻茲,然而俗化闕焉。師古曰:「多歷年載,迄至于今。」傳曰:『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。』師古曰:「論語載有若之言。與讀曰予。」其令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聞於鄉里者各一人。」十二月,初置廷尉平四人,秩六百石。省文山郡,并蜀。師古曰:「以其縣道隷蜀郡。」

四年春二月,封外祖母博平君,故酇侯蕭何曾孫建世為侯。詔曰:「導民以孝,則天下順。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,師古曰:「衰音千回反。」而吏繇事,使不得葬,師古曰:「繇讀曰徭。事謂役使之。」傷孝子之心,朕甚憐之。自今諸有大父母、父母喪者勿繇事,使得收斂送終,盡其子道。」夏五月,詔曰:「父子之親,夫婦之道,天性也。雖有患禍,猶蒙死而存之。師古曰:「蒙,冒也。」誠愛結於心,仁厚之至也,豈能違之哉!自今子首匿父母,妻匿夫,孫匿大父母,皆勿坐。師古曰:「凡首匿者,言為謀首而藏匿罪人。」其父母匿子,夫匿妻,大父母匿孫,罪殊死,皆上請廷尉以聞。」立廣川惠王孫文為廣川王。秋七月,大司馬霍禹謀反。詔曰:「迺者,東織室令史張赦應劭曰:「舊時有東西織室,織作文繡郊廟之服。令史,其主者吏。」使魏郡豪李竟文穎曰:「有權勢豪右大家。」報冠陽侯霍雲謀為大逆,如淳曰:「報,白也。」師古曰:「此說非也。謂張赦因李竟傳言於霍雲與共謀反耳,非告白其罪也。赦旣為織室令史,身在京師,不須令李竟發之。據霍禹傳,其事明矣。」朕以大將軍故,抑而不揚,兾其自新。今大司馬博陸侯禹與母宣成侯夫人顯及從昆弟冠陽侯雲、樂平侯山、師古曰:「據霍光傳,雲、山皆去病之孫,則於禹為子行也。今此紀言從昆弟,蓋轉寫者脫子字耳。當言從昆弟子也。」諸姊妹壻度遼將軍范明友、長信少府鄧廣漢、中郎將任勝、騎都尉趙平、長安男子馮殷等晉灼曰:「漢語字子都。」謀為大逆。顯前又使女侍醫淳于衍進藥殺共哀后,師古曰:「殺讀曰弒。共讀曰恭。」謀毒太子,欲危宗廟。逆亂不道,咸伏其辜。諸為霍氏所詿誤未發覺在吏者,皆赦除之。」八月己酉,皇后霍氏廢。九月,詔曰:「朕惟百姓失職不贍,遣使者循行郡國問民所疾苦。師古曰:「行音下更反。」吏或營私煩擾,不顧厥咎,朕甚閔之。今年郡國頗被水災,已振貸。師古曰:「貸音吐戴反。」鹽,民之食,而賈咸貴,師古曰:「賈讀曰價。其下亦同。」衆庶重困。師古曰:「更增其困也。重音直用反。」其減天下鹽賈。」又曰:「令甲,死者不可生,文穎曰:「蕭何承秦法所作為律令,律經是也。天子詔所增損,不在律上者為令。令甲者,前帝第一令也。」如淳曰:「令有先後,故有令甲、令乙、令丙。」師古曰:「如說是也。甲乙者,若今之第一、第二篇耳。」刑者不可息。李斐曰:「息,滅也。若黥劓者,雖欲改過,其創瘢不可復滅也。」師古曰:「息謂生長也,言劓、刖、臏、割之徙不可更生長,亦猶謂子為息耳。李說非也。」此先帝之所重,而吏未稱。師古曰:「稱,副也。」今繫者或以掠辜若飢寒瘐死獄中,蘇林曰:「瘐,病也。囚徒病,律名為瘐。」如淳曰:「律,囚以飢寒而死曰瘐。」師古曰:「瘐,病,是也。此言囚或以掠笞及飢寒及疾病而死。如說非矣。瘐音庾,字或作瘉,其音亦同。」何用心逆人道也!朕甚痛之。其令郡國歲上繫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名、縣、爵、里,師古曰:「名,其人名也。縣,所屬縣也。爵,其身之官爵也。里,所居邑里也。」丞相御史課殿最以聞。」師古曰:「凡言殿最者:殿,後也,課居後也;最,凡要之首也,課居先也。殿音丁見反。」十二月,清河王年有罪,廢遷房陵。

元康元年春,以杜東原上為初陵,更名杜縣為杜陵。徙丞相、將軍、列侯、吏二千石、訾百萬者杜陵。三月,詔曰:「迺者鳳皇集泰山、陳留,甘露降未央宮。朕未能章先帝休烈,師古曰:「章,明也。休,美也。烈,業也。」協寧百姓,承天順地,調序四時,獲蒙嘉瑞,賜茲祉福,夙夜兢兢,靡有驕色,內省匪解,永惟罔極。師古曰:「省,視也。永,長也。惟,思也。罔,無也。極,中也。帝言內自視察,不敢惰怠,長思正道,恐無其中也。解讀曰懈。」書不云乎?『鳳皇來儀,庶尹允諧。』師古曰:「虞書益稷之篇曰:『簫韶九成,鳳皇來儀,擊石拊石,百獸率舞,庶尹允諧。』言奏樂之和,鳳皇以其容儀來下,百獸相率舞蹈。是乃衆官之長,信皆和輯,故神人交暢。」其赦天下徒,賜勤事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,自中郎吏至五大夫,師古曰:「賜中郎吏爵得至五大夫。自此以上,每為等級而高賜也。五大夫,第九爵也。一日二千石至五大夫,自此以下而差降。」佐史以上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。加賜鰥寡孤獨、三老、孝弟力田帛。所振貸勿收。」夏五月,立皇考廟。益奉明園戶為奉明縣。師古曰:「奉明園即皇考史皇孫之所葬也,本名廣明,後追改也。」復高皇帝功臣絳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孫,令奉祭祀,師古曰:「復音方目反。次下亦同。」世世勿絕。其毋嗣者,復其次。秋八月,詔曰:「朕不明六蓺,鬱于大道,孟康曰:「鬱,不通也。」是以陰陽風雨未時。其博舉吏民,厥身修正,通文學,明於先王之術,宣究其意者,各二人,師古曰:「究,盡也。」中二千石各一人。」冬,置建章衞尉。

二年春正月,詔曰:「書云『文王作罰,刑茲無赦』,師古曰:「周書康誥之辭也。言文王作法,罰其有亂常違敎者,則刑之無放釋也。」今吏修身奉法,未有能稱朕意,朕甚愍焉。其赦天下,與士大夫厲精更始。」李斐曰:「今吏已修身奉法矣,但不能稱上意耳,故赦之。」師古曰:「言文王作罰,有犯之者,皆刑無赦,今我意有所閔,閔吏修身奉法矣,而未稱其任,故特赦之,與更始耳。李說非也。」二月乙丑,立皇后王氏。師古曰:「王奉光女。」賜丞相以下至郎從官錢帛各有差。三月,以鳳皇甘露降集,賜天下吏爵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夏五月,詔曰:「獄者萬民之命,所以禁暴止邪,養育群生也。能使生者不怨,死者不恨,則可謂文吏矣。今則不然。用法或持巧心,析律貳端,深淺不平,師古曰:「析,分也。謂分破律條,妄生端緒,以出入人罪。」增辭飾非,以成其罪。奏不如實,上亦亡繇知。師古曰:「上者,天子自謂也。繇讀與由同。」此朕之不明,吏之不稱,四方黎民將何仰哉!二千石各察官屬,勿用此人。吏務平法。或擅興繇役,飾厨傳,稱過使客,韋昭曰:「厨謂飲食,傳謂傳舍。言修飾意氣,以稱過使而已。」師古曰:「使人及賔客來者,稱其意而遣之,令過去也。稱音尺孕反。過者,過度之過也。」越職踰法,以取名譽,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,豈不殆哉師古曰:「殆,危也。」!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,朕甚愍之。其令郡國被災甚者,毋出今年租賦。」又曰:「聞古天子之名,難知而易諱也。今百姓多上書觸諱以犯罪者,朕甚憐之。其更諱詢。諸觸諱在令前者,赦之。」師古曰:「令謂今詔書。」冬,京兆尹趙廣漢有罪,要斬。

三年春,以神爵數集泰山,賜諸侯王、丞相、將軍、列侯、二千石金,郎從官帛,各有差。賜天下吏爵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三月,詔曰:「蓋聞象有罪,舜封之。應劭曰:「象者,舜弟也,日以殺舜為事。舜為天子,猶封之於有鼻之國。」骨肉之親粲而不殊。師古曰:「粲,明也。殊,絕也。當明於仁恩不離絕也。」其封故昌邑王賀為海昬侯。」又曰:「朕微眇時,御史大夫邴吉、中郎將史曾、史玄、長樂衞尉許舜、侍中光祿大夫許延壽皆與朕有舊恩。及故掖庭令張賀輔導朕躬,修文學經術,恩惠卓異,厥功茂焉。詩不云乎?『無德不報。』師古曰:「大雅抑之詩也。言受人之德必有報也。」封賀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將彭祖為陽都侯,如淳曰:「賀,張安世兄,有一子早死,故以彭祖為子。」師古曰:「所子者,言養弟子以為子。」追賜賀謚曰陽都哀侯。吉、曾、玄、舜、延壽皆為列侯。故人下至郡邸獄復作師古曰:「謂胡組、趙徵之輩也。復音扶目反。」甞有阿保之功,臣瓚曰:「阿,倚;保,養也。」皆受官祿田宅財物,各以恩深淺報之。」夏六月,詔曰:「前年夏,神爵集雍。晉灼曰:「漢注大如鷃爵,黃喉,白頸,黑背,腹斑文也。」師古曰:「鷃音晏。」今春,五色鳥以萬數飛過屬縣,師古曰:「三輔諸縣也。」翱翔而舞,欲集未下。其令三輔毋得以春夏擿巢探卵,彈射飛鳥。師古曰:「擿音佗狄反。射音食亦反。」具為令。」立皇子欽為淮陽王。

四年春正月,詔曰:「朕惟耆老之人,髮齒墯落,血氣衰微,亦亡暴虐之心,今或罹文法,拘執囹圄,不終天命,朕甚憐之。自今以來,諸年八十以上,非誣告、殺傷人,佗皆勿坐。師古曰:「誣告人及殺傷人皆如舊法,其餘則不論。」」遣大中大夫彊等十二人循行天下,師古曰:「行音下更反。」存問鰥寡,覽觀風俗,察吏治得失,舉茂材異倫之士。二月,河東霍徵史等謀反,誅。三月,詔曰:「迺者,神爵五采以萬數集長樂、未央、北宮、高寢、甘泉泰畤殿中及上林苑。朕之不逮,寡于德厚,屢獲嘉祥,非朕之任。其賜天下吏爵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。加賜三老、孝弟力田帛,人二匹,鰥寡孤獨各一匹。」秋八月,賜故右扶風尹翁歸子黃金百斤,以奉其祭祀。又賜功臣適後師古曰:「適讀曰嫡,承嗣者也。或子或孫,不拘後裔,故緫言後也。」黃金,人二十斤。丙寅,大司馬衞將軍安世薨。比年豐,穀石五錢。師古曰:「比,頻也。」

神雀元年應劭曰:「前年神爵集于長樂宮,故改年。」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三月,行幸河東,祠后土。詔曰:「朕承宗廟,戰戰栗栗,惟萬事統,未燭厥理。師古曰:「惟,思也。統,緒也。燭,照也。」迺元康四年嘉穀玄稷降于郡國,服虔曰:「玄稷,黑粟也。」神爵仍集,師古曰:「仍,頻也。」金芝九莖產于函德殿銅池中,服虔曰:「金芝,色像金也。」如淳曰:「函亦含也。銅池,承霤也。」晉灼曰:「以銅作池也。」師古曰:「函德,殿名也。銅池,承霤是也,以銅為之。函讀與含同。」九真獻竒獸,蘇林曰:「白象也。」晉灼曰:「漢注駒形,麟色,牛角,仁而愛人。」師古曰:「非白象也,晉說是矣。」南郡獲白虎威鳳為寶。服虔曰:「威鳳,鳥名也。」晉灼曰:「鳳之有威儀者也,與尚書『鳳皇來儀』同意。」師古曰:「晉說是。」朕之不明,震于珍物,服虔曰:「震,驚也。」蘇林曰:「震,動也。珍物,瑞應也。」師古曰:「蘇說是也。獲珍物而心感動也。」飭躬齋精,祈為百姓。師古曰:「飭與敕同。為音于偽反。」東濟大河,天氣清靜,神魚舞河。幸萬歲宮,神爵翔集。服虔曰:「萬歲宮在東郡平陽縣,今有津。」晉灼曰:「黃圖汾陰有萬歲宮,是時幸河東。」師古曰:「晉說是。」朕之不德,懼不能任。其以五年為神爵元年。賜天下勤事吏爵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所振貸物勿收。行所過毋出田租。」西羌反,發三輔、中都官徒弛刑,李竒曰:「弛,廢也。謂若今徒解鉗釱赭衣,置任輸作也。」師古曰:「中都官,京師諸官府也。漢儀注長安中諸官獄三十六所。弛刑,李說是也。若今徒囚但不枷鎖而責保散役之耳。弛音式爾反。」及應募佽飛射士、服虔曰:「周時度江,越人在船下負船,將覆之。佽飛入水殺之。漢因以材力名官。」如淳曰:「呂氏春秋荊有茲非,得寶劔於干將。度江中流,兩蛟繞舟。茲非拔寶劔赴江刺兩蛟殺之。荊王聞之,任以執圭。後世以為勇力之官。茲、佽音相近。」臣瓚曰:「本秦左弋官也,武帝改曰佽飛官,有一令九丞,在上林苑中結矰繳以弋鳧鴈,歲萬頭,以供祀宗廟。許慎曰『佽,便利也』。便利矰繳以弋鳧鴈,故曰佽飛。詩曰『抉拾旣佽』者也。」師古曰:「取古勇力人以名官,熊渠之類是也。亦因取其便利輕疾若飛,故號佽飛。弋鳧鴈事,自使佽飛為之,非取飛鳥為名。瓚說失之。佽音次。」羽林孤兒,應劭曰:「天有羽林大將軍之星。林,喻若林木之盛。羽,羽翼鷙擊之意。故以名武官焉。」如淳曰:「百官表取從軍死事者之子養羽林,官敎以五兵,號曰羽林孤兒,少壯令從軍。漢儀注羽林從官七百人。」胡、越騎,三河、潁川、沛郡、淮陽、汝南材官,金城、隴西、天水、安定、北地、上郡騎士、羌騎,詣金城。夏四月,遣後將軍趙充國、彊弩將軍許延壽擊西羌。六月,有星孛于東方。即拜酒泉太守辛武賢為破羌將軍,師古曰:「即,就也。就酒泉而拜之,不徵入。」與兩將軍竝進。師古曰:「兩將軍,即趙充國、許延壽。」詔曰:「軍旅暴露,轉輸煩勞,其令諸侯王、列侯、蠻夷王侯君長當朝二年者,皆毋朝。」師古曰:「朝來年之正月。」秋,賜故大司農朱邑子黃金百斤,以奉祭祀。後將軍充國言屯田之計,語在充國傳。

二年春二月,詔曰:「迺者正月乙丑,鳳皇甘露降集京師,群鳥從以萬數。朕之不德,屢獲天福,祗事不怠,其赦天下。」夏五月,羌虜降服,斬其首惡大豪楊玉、酋非首。文穎曰:「羌胡名大帥為酋,如中國言魁。非首,其名也。」如淳曰:「酋音酒28874孰。」師古曰:「文說失矣。酋者,自其魁帥之稱,而此酋不當其義也。蓋首惡者,唱首為惡也。大豪者,魁帥也。楊玉及酋非皆人名,言斬此二人之首級耳。旣已言大豪,不當重言酋。且趙充國傳又云酋非、楊玉首,此其明驗也。酋音才由反。」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。秋,匈奴日逐王先賢撣鄭氏曰:「撣音纏束之纏。」晉灼曰:「音田。」師古曰:「鄭音是也。」將人衆萬餘來降。使都護西域騎都尉鄭吉迎日逐,破車師,皆封列侯。九月,司隷校尉蓋寬饒有罪,下有司,自殺。匈奴單于遣名王奉獻,師古曰:「名王者,謂有大名,以別諸小王也。」賀正月,始和親。師古曰:「賀來歲之正月。」

三年春,起樂游苑。師古曰:「三輔黃圖云在杜陵西北。又關中記云宣帝立廟於曲池之北,號樂游。案其處則今之所呼樂游廟者是也。其餘基尚可識焉。蓋本為苑,後因立廟乎?樂音來各反。」三月丙午,丞相相薨。師古曰:「魏相。」秋八月,詔曰:「吏不廉平則治道衰。今小吏皆勤事,而奉祿薄,師古曰:「奉音扶用反。其下亦同。」欲其毋侵漁百姓,難矣。如淳曰:「漁,奪也,謂奪其利便也。」晉灼曰:「許慎云捕魚之字也。」師古曰:「漁者,若言漁獵也。晉說是也。」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。」如淳曰:「律,百石奉月六百。」韋昭曰:「若食一斛,則益五斗。」

四年春二月,詔曰:「迺者鳳皇甘露降集京師,嘉瑞竝見。修興泰一、五帝、后土之祠,祈為百姓蒙祉福。師古曰:「為音于偽反。」鸞鳳萬舉,蜚覽翱翔,集止于旁。師古曰:「萬舉,猶言舉以萬數也。蜚,古飛字也。言鸞鳳飛翔,覽觀都邑也。」齋戒之暮,神光顯著。薦鬯之夕,神光交錯。師古曰:「鬯,香酒,所以祭神。」或降于天,或登于地,或從四方來集于壇。上帝嘉嚮,海內承福。師古曰:「嚮讀曰饗。」其赦天下,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」夏四月,潁川太守黃霸以治行尤異秩中二千石,如淳曰:「太守雖號二千石,有千石、八百石居者。有功德茂異乃得滿秩。霸得中二千石,九秩也。」晉灼曰:「此直謂二千石增秩為中二千石耳,不謂滿不滿也。」師古曰:「如說非也。霸舊已二千石矣,今增為中二千石,以寵異之。此與地節三年增膠東相王成秩其事同耳。漢制,秩二千石者一歲得一千四百四十石,實不滿二千石也,其云中二千石者,一歲得二千一百六十石。舉成數言之,故曰中二千石。中者,滿也。」賜爵關內侯,黃金百斤。及潁川吏民有行義者爵,人二級,力田一級,貞婦順女帛。令內郡國舉賢良可親民者各一人。五月,匈奴單于遣弟呼留若王勝之來朝。師古曰:「呼留若者,王之號也,勝之其人名。」冬十月,鳳皇十一集杜陵。十一月,河南太守嚴延年有罪,弃巿。十二月,鳳皇集上林。

五鳳元年應劭曰:「先者鳳皇五至,因以改元云。」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皇太子冠。皇太后賜丞相、將軍、列侯、中二千石帛,人百匹,大夫人八十匹,夫人六十匹。又賜列侯嗣子爵五大夫,男子為父後者爵一級。夏,赦徒作杜陵者。冬十二月乙酉朔,日有蝕之。左馮翊韓延壽有罪,弃巿。

二年春三月,行幸雍,祠五畤。夏四月己丑,大司馬車騎將軍增薨。師古曰:「韓增。」秋八月,詔曰:「夫婚姻之禮,人倫之大者也;酒食之會,所以行禮樂也。今郡國二千石或擅為苛禁,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賀召。由是廢鄉黨之禮,令民亡所樂,非所以導民也。詩不云乎?『民之失德,乾餱以愆。』師古曰:「小雅伐木之詩也。餱,食也。愆,過也。言人無恩德,不相飲食,則闕乾餱之事,為過惡也。乾音干。餱音侯。」勿行苛政。」冬十一月,匈奴呼遬累單于帥衆來降,師古曰:「遬,古速字。累音力追反。」封為列侯。十二月,平通侯楊惲師古曰:「惲音於吻反。」坐前為光祿勳有罪,免為庶人。不悔過,怨望,大逆不道,要斬。

三年春正月癸夘,丞相吉薨。師古曰:「邴吉也。三月,行幸河東,祠后土。詔曰:「往者匈奴數為邊寇,百姓被其害。朕承至尊,未能綏安匈奴。虛閭權渠單于請求和親,病死。右賢王屠耆堂代立。骨肉大臣立虛閭權渠單于子為呼韓邪單于,擊殺屠耆堂。諸王竝自立,分為五單于,更相攻擊,師古曰:「更音工衡反。」死者以萬數,畜產大耗什八九,師古曰:「耗,損也。言十損其八九也。耗音呼到反。」人民飢餓,相燔燒以求食,師古曰:「燔,焚也,音扶元反。」因大乖亂。單于閼氏服虔曰:「閼氏音焉支。」子孫昆弟及呼遬累單于、名王、右伊秩訾、且渠、當戶以下師古曰:「伊秩訾、且渠、當戶,皆匈奴官號也。訾音子移反。且音子余反。」將衆五萬餘人來降歸義。單于稱臣,使弟奉珍朝賀正月,北邊晏然,靡有兵革之事。朕飭躬齋戒,師古曰:「飭與敕同。」郊上帝,祠后土,神光並見,或興于谷,燭燿齊宮,十有餘刻。師古曰:「燭亦照也。刻者,以漏言時也。」甘露降,神爵集。已詔有司告祠上帝、宗廟。三月辛丑,鸞鳳又集長樂宮東闕中樹上,張晏曰:「門外闕內衡馬之裏樹也。」飛下止地,文章五色,留十餘刻,吏民並觀。朕之不敏,懼不能任,婁蒙嘉瑞,獲茲祉福。師古曰:「婁,古屢字。」書不云乎?『雖休勿休,祗事不怠。』師古曰:「周書呂刑之辭。言雖見襃美,勿自以為有德美,當敬於事,無怠墮也。」公卿大夫其勗焉。師古曰:「勗,勉也。」減天下口錢。赦殊死以下。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。大酺五日。加賜鰥寡孤獨高年帛。」置西河、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。

四年春正月,廣陵王胥有罪,自殺。匈奴單于稱臣,遣弟谷蠡王入侍。服虔曰:「谷音鹿。」韋昭曰:「蠡音如麗反。」師古曰:「谷,服音是也。蠡音落奚反。」以邊塞亡寇,減戍卒什二。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奏設常平倉,以給北邊,應劭曰:「壽昌奏令邊郡穀賤時增賈而糴,穀貴時減賈而糶,名曰常平倉。見食貨志。」省轉漕。賜爵關內侯。夏四月辛丑晦,日有蝕之。詔曰:「皇天見異,以戒朕躬,是朕之不逮,吏之不稱也。師古曰:「稱,副也。」以前使使者問民所疾苦,復遣丞相、御史掾二十四人循行天下,師古曰:「行音下更反。」舉冤獄,察擅為苛禁深刻不改者。」

甘露元年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匈奴呼韓邪單于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。師古曰:「銖音殊。婁音力于反。」二月丁巳,大司馬車騎將軍延壽薨。文穎曰:「許延壽。」夏四月,黃龍見新豐。丙申,太上皇廟火。甲辰,孝文廟火。上素服五日。冬,匈奴單于遣弟左賢王來朝賀。

二年春正月,立皇子嚻為定陶王。師古曰:「嚻音敖。」詔曰:「迺者鳳皇甘露降集,黃龍登興,醴泉滂流,枯槀榮茂,師古曰:「槀音口老反。」神光竝見,咸受禎祥。師古曰:「禎,正也。祥,福也。禎音貞。」其赦天下。減民筭三十。師古曰:「一筭減錢三十也。」賜諸侯王、丞相、將軍、列侯、中二千石金錢各有差。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」夏四月,遣護軍都尉祿將兵擊珠崖。秋九月,立皇子宇為東平王。冬十二月,行幸萯陽宮應劭曰:「宮在鄠,秦文王所起。」伏儼曰:「在扶風。」李斐曰:「萯音倍。」師古曰:「應說、李音是也。」屬玉觀。服虔曰:「以玉飾,因名焉,在扶風。」李竒曰:「屬玉音鸑鷟。其上有此鳥,因以為名。」晉灼曰:「屬玉,水鳥,似鵁鶄,以名觀也。」師古曰:「晉說是也。屬音之欲反。」匈奴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,師古曰:「款,叩也。」願奉國珍朝三年正月。師古曰:「欲於甘露三年正月行朝禮。」詔有司議。咸曰:「聖王之制,施德行禮,先京師而後諸夏,先諸夏而後夷狄。詩云:『率禮不越,遂視旣發。相土烈烈,海外有229f5。』文穎曰:「遂,遍也。發,行也。言契能使其民率禮不越法度,遍承視其敎令奉順而行也。相土,契孫也。烈烈,威也。229f5,整齊也。威武之盛烈烈然,四海之外率服整齊也。」師古曰:「此商頌長發之詩。」陛下聖德,充塞天地,光被四表。師古曰:「四表,四方之外也。」匈奴單于鄉風慕義,師古曰:「鄉讀曰嚮。」舉國同心,奉珍朝賀,自古未之有也。單于非正朔所加,王者所客也,禮儀宜如諸侯王,稱臣昧死再拜,位次諸侯王下。」詔曰:「蓋聞五帝三王,禮所不施,不及以政。師古曰:「言荒外之人非禮所設者,政刑亦不及。」今匈奴單于稱北藩臣,朝正月,朕之不逮,德不能弘覆。其以客禮待之,位在諸侯王上。」

三年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匈奴呼韓邪單于稽侯狦來朝,應劭曰:「狦音若訕。」李竒曰:「狦音山。」師古曰:「稽音古奚反。狦音刪,又音先安反。」贊謁稱藩臣而不名。賜以璽綬、冠帶、衣裳、安車、四馬、黃金、錦繡、繒絮。使有司道單于師古曰:「道讀曰導。導,引也。」先行就邸長安,宿長平。上自甘泉宿池陽宮。上登長平阪,如淳曰:「阪名也,在池陽南。上原之阪有長平觀,去長安五十里。」師古曰:「涇水之南原,即今所謂眭城阪也。」詔單于毋謁。師古曰:「不拜見也。」其左右當戶之羣皆列觀,孟康曰:「左右當戶,匈奴官名。」蠻夷君長王侯迎者數萬人,夾道陳。上登渭橋,咸稱萬歲。單于就邸。置酒建章宮,饗賜單于,觀以珍寶。師古曰:「觀,示也。」二月,單于罷歸。遣長樂衞尉高昌侯忠、晉灼曰:「功臣表董忠。」車騎都尉昌、晉灼曰:「韓昌。」騎都尉虎文穎曰:「不知姓。」晉灼曰:「百官表唯記三輔、郡以上。若此皆不見姓,無從知之。」將萬六千騎送單于。單于居幕南,保光祿城。孟康曰:「前光祿徐自為所築城。」詔北邊振穀食。郅支單于遠遁,師古曰:「郅音質。」匈奴遂定。詔曰:「迺者鳳皇集新蔡,群鳥四面行列,皆鄉鳳皇立,以萬數。師古曰:「行音胡郎反。鄉讀曰嚮。」其賜汝南太守帛百匹,新蔡長吏、三老、孝弟力田、鰥寡孤獨各有差。賜民爵二級。毋出今年租。」三月己丑,丞相霸薨。文穎曰:「黃霸。」詔諸儒講五經同異,太子太傅蕭望之等平奏其議,上親稱制臨決焉。迺立梁丘易、大小夏侯尚書、穀梁春秋博士。冬,烏孫公主來歸。應劭曰:「楚王女解憂。」

四年夏,廣川王海陽有罪,廢遷房陵。冬十月丁夘,未央宮宣室閣火。

黃龍元年應劭曰:「先是黃龍見新豐,因以冠元焉。」師古曰:「漢注云此年二月黃龍見廣漢郡,故改年。然則應說非也。見新豐者於此五載矣。」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,禮賜如初。二月,單于歸國。詔曰:「蓋聞上古之治,君臣同心,舉措曲直,各得其所。師古曰:「措,置也,音千故反。」是以上下和洽,海內康平,其德弗可及已。師古曰:「已,語終辭。」朕旣不明,數申詔公卿大夫務行寬大,師古曰:「申,束也,謂約束之。」順民所疾苦,師古曰:「知所疾苦,則順其意也。」將欲配三王之隆,明先帝之德也。今吏或以不禁姦邪為寬大,縱釋有罪為不苛,或以酷惡為賢,皆失其中。師古曰:「中音竹仲反。」奉詔宣化如此,豈不繆哉!方今天下少事,繇役省減,兵革不動,而民多貧,盜賊不止,其咎安在?上計簿,具文而已,師古曰:「雖有其文,而實不副也。簿音步戶反。其下亦同。」務為欺謾,以避其課。師古曰:「謾,誑言也,音慢,又音莫連反。」三公不以為意,朕將何任?師古曰:「言無所委任。」諸請詔省卒徒自給者皆止。應劭曰:「時有請云,詔使出者省卒徒,以其直自給,不復取稟假。雖有進入於官,非舊章也,故絕之。」張晏曰:「先是武帝以用度不足,宜有以益官者。或奉使,求不受奉祿,自省其徒衆,以取其稟者或自給。於是姦吏緣以為利,所得多於本祿,故絕之。」如淳曰:「是時有所省卒徒,而羣臣有請之以自給官府者。先時聽與之,今更悔之,不復聽也。」師古曰:「應、張二說是也。」御史察計簿,疑非實者,按之,使真偽毋相亂。」三月,有星孛于王良、閣道,入紫宮。蘇林曰:「皆星名。」夏四月,詔曰:「舉廉吏,誠欲得其真也。吏六百石位大夫,有罪先請,秩祿上通,足以効其賢材,自今以來毋得舉。」韋昭曰:「吏六百石者不得復舉為廉吏也。」冬十二月甲戌,帝崩于未央宮。臣瓚曰:「帝年十八即位,即位二十五年,壽四十三。」癸巳,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。師古曰:「於此已書尊太皇太后,而元紀之首又重書之。然尊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宜同一時,則元紀為是,而此紀誤重之。」

贊曰:孝宣之治,信賞必罰,師古曰:「有功必賞,有罪必罰。」綜核名實,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,至于技巧工匠器械,自元、成閒鮮能及之,師古曰:「械者,器之緫名也。一曰有盛為械,無盛為器。鮮,少也,言少有能及之者。鮮音先踐反。」亦足以知吏稱其職,民安其業也。遭值匈奴乖亂,推亡固存,李竒曰:「推亡者,若紂為無道,天下苦之,有滅亡之形,周武遂推而弊之。固存者,譬如鄰國以道蒞民,上下一心,勢必能存,因就而堅固之。今匈奴內自奮爭有事,故宣帝能朝呼韓邪而固存之,走郅支單于使遠遁,是謂推亡也。」師古曰:「尚書仲虺之誥曰『推亡固存,邦乃其昌』。言有亡道者則推而滅之,有存道者則輔而固之。王者如此,國乃昌盛,故此贊引之。」信威北夷,師古曰:「信讀為申,古通用字。一說恩信及威並著北夷。」單于慕義,稽首稱藩。功光祖宗,業垂後嗣,可謂中興,侔德殷宗、周宣矣。師古曰:「侔等殷之高宗及周宣王也。」